11月初,在北大和香港作家联会主办的2000年北京金庸小说国际研讨会上,北京联大应用文理学院中文系张娅娅教授提交了一份社会调查报告,总结出金庸的读者主要分布于社会的两极,即雅和俗。然而自80年代台湾倪亦匡出版《我看金庸小说》塑造了“金学”基本面貌以来,本属通俗小说的金庸作品逐渐成为文学经典,“金学”的专家们更是以研究经典的心情、方法来研究金庸,“金学”的“雅味”浓郁扑鼻。与金庸小说读者分布不同,“金学”从一开始就走上了“雅化”的道路。
时下,大的书店一般都在文学区设有金庸小说专柜,在其旁边总少不了“金学”的研究著作。记者留心观察,发现大致有以下几种:严家炎的《金庸小说论稿》(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1月出版)、宋伟杰的《从娱乐行为到乌托邦冲动——金庸小说再解读》(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年9月出版)、苏土登其、温瑞安合著的《金庸茶馆》(全6册,中国友谊出版公司出版)、《名人名家谈金庸》和《阅读金庸世界》(二书均由海宁市金庸学术研究会会长王敬三任主编,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8月出版)。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,在一般读者能看到的“金学”著作中,学者陈墨的作品几乎占去半数,光他的“金庸小说研究系列”就有7册(《金庸小说论》、《金庸小说情爱论》、《金庸小说之武学》、《金庸小说之谜》、《金庸小说赏析》、《金庸小说艺术论》、《金庸小说与中国文化》,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9年出版),此外上海三联书店分别于1999年4月和2000年11月出版了他的《孤独之侠——金庸小说论》和《浪漫之旅——金庸小说神游》。
这些“金学”著作对于金庸小说题旨、创作态度朝着崇高、脱俗、伟大、精彩、值得向往的方向去解释,如著名学者严家炎在他的《金庸小说论稿》里就探讨了金庸小说与传统文化、西方文学、“五四”新文学的联系,并从文学雅俗对峙衡定了金庸小说的地位;而《从娱乐行为到乌托邦冲动——金庸小说再解读》的作者宋伟杰称金庸小说“超越了单纯的娱乐行为,敞开了大众潜藏的乌托邦冲动”。更有学者如冯其庸称赞“金庸是当代第一流的大小说家,他的出现是小说史上的奇峰突起,他的作品将永远是我们民族一份精神财富”。一言以蔽之,“赞扬多于批判”,“有歌德味道”(语出台湾学者林保淳)。
然而就在一片赞扬声中,一伙新新人类站出来大喊:“金大侠接招!”他们把自己的文章结集出版,于是就有了《“颠覆”金庸丛书》(中州古籍出版社1999年9月出版),堂而皇之地跻身于大人先生们的著作之中。这套丛书共8册,包括《超能量的金庸人物》、《非常难缠的金庸爱情》、《一级棒的金庸武林》、《找碴的金庸谬误》、《超规矩的金庸江湖规矩》、《真混的金庸帮会》、《旁门左道的金庸奇技》、《最猛的金庸记录》。这些书名本身就表现了新新人类鲜明的语言特色,然而阅读内容就会发现还不光是语言问题,正如台湾佛光大学校长龚鹏程说的那样,“是思维、价值观上的转向,爱情由心灵转向感观、色情,侠义也转为世俗”。他在向2000年北京金庸小说国际研讨会提交的论文中写道:“例如《找碴的金庸谬误》,找出一大堆金庸小说中的破绽,看起来固然在从前的金庸丛书,甚或学者研究论文中也会有这种辨析,但不同之处在于:不是敬畏与商榷情节,而是瓦解神圣。”这套丛书的编者自己就说:“我们的作者都是新时代的新人类,其成长背景与《金学研究丛书》的前辈大相径庭,其眼光与研究角度必然能够推陈出新、别具一格。……希望用活泼有趣的思想角度,来和金庸对话,并以时下年轻人的想法和叛逆性格来‘颠覆’金庸。”
“金学”雅化潮流遮不住俗化的潜流,二者分途也许能够推进对金庸小说的研究,因为任何学术都是在否定和背叛中前进的。